燕决明
燕决明
“仙叔,仙叔你在吗?” 沈乐安在心底轻声唤着。 寂静无声。 她咬着唇,等了好一会儿,连一点灵息的回响都没有。?几次下来,她已明白这所谓的“心神相通”,根本就是单方面的。 陆行霁能寻她,但反之不行。 “切,装什么神秘。” 她小声嘀咕着,三两下把那玉盘塞进抽屉里,等开山收徒那日再戴,也不迟。 她甩了甩手,准备继续补个觉。 正迷迷糊糊间,外头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大小姐!燕大人要见您!”?侍女的声音带着颤,像是怕极了。 “燕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家小姐还在休息!” 另一名侍女急急拦在门外,声音颤抖。 “滚开!” 伴随着一声怒喝,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下人们惊叫着退开。 沈乐安眉头一皱,整个人瞬间清醒。?她原本就烦躁,这下火气更大了。 她一脚踢开屏风,猛地拉开房门。?睡衣还没换,发丝散在肩头,素颜不施粉黛,却生得艳光逼人。 “吵什么呀!再吵统统给我拉出去喂狗!” 只见人群中,那个男人——?黑发青眸,衣袍笔挺,眉眼间满是怒气。 燕决明。 他几乎是冲上来的,一把握住她的手,指节发白,声音压抑得像在控诉。 “沈乐安,你明明答应过我,及笄礼之后,便嫁入燕府。 我等了你整整四年,只盼你心甘情愿。 可如今,你却要去仙门? 你可知那是何等险途?灵光一散,尸骨无存!” 沈乐安想要抽出那只被他攥得发红的手,却发现无论怎么挣,都纹丝不动。 男人的指节如铁,掌心炽热,她甚至听见骨节摩擦的细微声。 她抬眼,正撞进那双猩红的眼眸。 沈乐安心头一颤,难得生出几分发虚。 那男人,正是当今丞相。 权倾朝野,手腕狠绝。?旁人都说她上嫁,可对沈乐安而言,这人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当初她不过随口答应,只为挡那些铺天盖地的追求者。?谁知他竟当真,死缠烂打五六年,不管她如何拒绝、推脱,都只是笑着说:“我可以等。” 他果真等了,像一只温顺的野兽,静静守在笼外。 “你放手!好痛!”沈乐安挣扎,声音都带了哭腔。 “不行,”燕决明咬着牙,声音低哑又急促,“沈乐安,今天就随我去礼部,立刻登记婚书!” 燕决明说着,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 沈乐安的小脸疼得皱成一团,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蜿蜒过下颌,落在他指间。 那股钝痛顺着手腕一路往上钻,她终于忍不住低低抽气,声音发颤。 “好痛!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我答应你,你先放开嘛……让我去换件衣裳,好不好……呜,好痛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哀,哭腔细碎。 燕决明的动作一顿,手指微微松了几分。?他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红着眼,泪光潋滟,像他梦里千万次出现的模样。?理智在那一瞬间勉强回笼,可胸口那股怒气仍在翻滚,如潮起潮落,愈压愈高。 方才下人的话仍在耳边回荡。?沈家大小姐,说是要去太虚宗。 那一刻,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理智在瞬息间崩塌,怒火自胸口腾起,沿着四肢百骸烧得他浑身发抖。 ——又是仙门。 他几乎咬碎了这三个字。 无论是三年前那个疯子,还是如今这条所谓的仙途,?都妄想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沈乐安没有灵根。?他在初见时便已察觉,那气息轻得几乎不可闻,?脆弱得连凡尘微风都能吹散。 她那样的体质,哪怕强行引气入体,也不过是以血化灵,九死一生。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凡人,?以为仙门是救赎,实则一步入魔,连魂都留不下。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虚宗若真肯收她,不是怜才,便是觊觎。?披着修道的名头,骗她上那条绝路。 一想到这,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明明他早已止步于尘世,?将那条路与过往一并封存。?可她偏要信那虚妄的天途, 一步一步,走进他最不想她踏足的地方。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她及笄礼当日登记婚约, 将她锁在床上,日日灌精,让她永远逃不出燕府。 燕决明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吐出一口长气,手上力道却仍未松。 他将沈乐安揽入怀中,语气近乎温柔:“乐安,我只是怕你被那虚无缥缈的仙途蒙蔽了……” 话到一半,他在她耳畔低低呢喃,声线缠绕。 “你忘了吗?三年前那个疯子,也是太虚宗的人。” 一句话,让沈乐安整个人怔住。?胸口像被人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她怎么可能忘。 那疯子,她一时起了坏心眼惹来的劫。 他说她是他命中注定的炉鼎, 说他们该一体双生,灵息相融,连死都要纠缠。 那眼神冷得像蛇,缠得人动弹不得。 若不是后来宗门的人亲自上门,将他强制召回, 她也许早被那疯子拖进炼火之中,化为灰烬。 ——— 三年前的夏夜,雨下得极大。 阮怜月在沈府后巷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那人衣衫破碎、气息奄奄,几乎看不出人样。 沈乐安乍一见,险些吓晕,连声喝人将他丢出去。 可阮怜月心软,偏偏暗自将人藏了下来,?还偷府中药膏与灵参汤,一夜一夜地喂他。 数月后,那人竟奇迹般醒了过来。 事泄那日,恰逢沈乐安路过。?她一时起了坏心眼,笑着截下话头,说——?“是我救的呀。” 毕竟这是沈府,阮怜月也是她的人,她说她救的,也没错。 可谁知那人恩将仇报。 苏醒不过数日,竟在夜里潜入她的闺房,?那双眼里带着疯意与贪念,嘴里喃喃着什么“灵息交融”“天定双生”。 沈乐安惊怒交加,拼命挣脱,?幸而她机警,趁他旧伤未愈,一脚踹在他胸口,才得以逃出。 自那之后,噩梦才真正开始。 明明人已被赶出沈府, 可那疯子却像附骨之蛆,夜夜侵入她梦境。 梦中,他的气息近得几乎能灼伤她的皮肤,?冷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她的名字。 她几乎夜夜被强迫承欢,只要合上双眼,就会被那人拉进梦中yinjian。 想到此处,沈乐安只觉胃中翻涌,一阵反胃。?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袖角。 燕决明似是察觉到她的颤抖,伸手轻抚她的背脊,?力道温和,语气也低了下来。 可那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就算被噩梦折磨得夜夜惊醒,她也咬牙隐忍,?连阮怜月都未曾察觉半分。 他怎么会知道? 那疯子的来历,她自己都查不出半点线索,?只晓得他能使些邪门的修仙术,灵气诡异、行踪无常。?可燕决明,却一口笃定地吐出“太虚宗”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