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分明是受了蛊惑
一切分明是受了蛊惑
快到下班时间,外面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祝小舟给施工队去了个电话,要他们注意新播结缕草幼苗的排水问题,然后关机电脑,准备下班。 面前忽然伸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手里攥着颗奶糖。 低头看过去,对上Hazel水灵灵的浅蓝色眼睛,“Rose,吃糖!” “谢谢Hazel。”她摊开手掌,接下那颗奶糖,“你怎么在这儿?” 往办公室门口看去,没有别人,小孩儿是自己跑下来的。 “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祝小舟汗颜,她分明是罪魁祸首,岂敢承谢,伸手刮了刮孩童幼嫩的脸蛋,“身上还疼么?” “不疼。”小孩儿摇摇头,“你要回家吗?” “嗯。” “外面在下雨,你带伞了么?” “带了。”这孩子是件贴心的小棉袄,她打心底里喜欢,“你回十六楼去吧,大人们找不到你要担心。” “你帮我按电梯。” “好。” 在电梯外站定了,Hazel说想自己按。 祝小舟弯腰把她抱起来,她如愿按亮上行键,咯咯笑开。 另外两个等电梯的女员工,也凑过来逗她玩。 祝小舟抱着她,舍不得放下,直到电梯缓缓上升到十六楼。 苍天可鉴,一切分明是受了蛊惑。 十六楼除了两位老板的办公室,便是行政部门,很安静。 祝小舟看看空荡荡的走廊,问Hazel:“你今年几岁?” “五岁。” “Darcy是爸爸吗?” “Darcy是叔叔。爸爸是Richard,住在伦敦,圣诞节他会来中国……” 祝小舟轻轻捂住她的嘴。 这里安静,但并不隐蔽,她担心小孩儿一直说下去,招来了人,会暴露她卑劣的意图。 她抱着她往副总经理办公室走,迎面遇上段文清的助理金晓秋。 金晓秋正着急地到处找孩子。 祝小舟把Hazel交给她,折回去等电梯。 眼看着电梯快到了,有人在身后叫她。 是段文清。 段文清牵着孩子走过来,说:“Hazel今天生日,我们给她办了生日宴,你要不要来?” 祝小舟心中一喜,立即就要开口答应,Hazel却说:“可是Rose说她要回家。” 祝小舟:“……” 段文清:“……” 小棉袄倒也不必如此懂事。 一出电梯,祝小舟就开始鄙视自己,说再也不见的是她,忍不住想再见的还是她。 她怎么这么贱呢? 骂归骂,她心情其实不错。 她买了喜欢的食材回去做饭,晚饭是蔬菜沙拉搭配香煎鱼柳、全熟牛排,吃完饭,捧着水果拼盘看个电影,最后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浴室里,祝小舟拭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自己的身体:白皙苗条、rufang浑圆挺立。 她以前不愿意直视自己的身体、隐秘的部位,更憎恶被人凝视、欣赏。 此刻,她审视着它们,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他会不会喜欢? 祝小舟洗了澡出去,看到手机里有三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不是南江,是上海,她心里一紧。 三通电话响铃时间都持续了超过一分钟,对方这么有耐心,必然不是误拨。 可她认识的上海人,就那么一个——来自公司总部的小陈总。 她犹豫许久,决定冷处理。 临睡前,电话又打进来。 她接起来,像对甲方爸爸一样礼貌地明知故问:“你好,哪位?” 电话另一端安静无声,迟迟没人说话,她也不恼,握着手机躺下来,心想:有本事永远别讲话,她的困意不会惯着任何人。 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小舟,我想见你。” “你在哪儿?” “在你家楼下。” “……” 祝小舟中了魔似的,爬起来披上衣服,下楼。 楼道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她扶着栏杆拾级而下,快的心跳声,慢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交响曲。 一旦失误,便摔个粉身碎骨。 远远的,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倚在车上向这边眺望。 陈燚看见她,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双手禁锢住她的脑袋就吻下来。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用力而深入地吮吸、搅弄,像海浪一样席卷她的口腔。 祝小舟缺氧到晕眩,奋力推他。 察觉到她的抗拒,他放缓动作,用舌尖温柔地抚平她的痛楚。 许久,陈燚离开她的唇,双臂紧紧搂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急促的呼吸。 交融的鼻息间,是温热、浓郁的酒气——他醉得不轻。 五分钟,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贪心五分钟。 这五分钟,他属于她。 一整天,祝小舟都心神不宁。 同事和她讲话,她走神,被对方一顿揶揄。 正烦躁着,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是那串数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 下意识躲进闲置的会议室,反手掩上门。 他在电话另一端语气欢快:“几点下班,我等你一起。” “陈燚。”祝小舟冷静地喊他。 “嗯?” “昨晚你喝醉了,什么都不算。”桥还是桥,路还是路,什么都没有改变。 “……” “不要再打我的电话。” “……” “不要再来找我。” “……” “我知道你在南江的任期只有一年,年底你回了上海,这里的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 “……” “再见,陈总。” 她一鼓作气说完,挂断电话。 陈燚没有再打过来。 陈燚再也没有打过来。 一切终于回归正轨,陈燚出差去了横琴,祝小舟请了假搬家。 搬走的前一天,她去宠物店看狗。 宠物店老板认出她,热心地提醒她,伊卡已经让人买走了。 伊卡是那条边牧的名字。 “谁买走了?” “一位先生,西装革履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好吧。”祝小舟叹了口气,心想,她跟伊卡还真是没什么缘分。 “你要是还想养伊卡,也不是没办法。” “伊卡还能买回来?” “你别说,还真是这样。那位先生知道你喜欢伊卡,让我转告你,你要是还想买伊卡,可以找他协商。他家里原先就养狗,一只土狗、一只柯基,不是非伊卡不可。” 祝小舟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伊卡的好归宿,今天过来,不过是想见它最后一面。 没见着,多少有点遗憾。 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