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朱雀失敗

    那個充滿懲罰意味的吻結束後，鬼衍司牽著我的手，沉默地走向祭壇中央那張古老的伏羲琴。我的心跳還未平復，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他霸道而溫熱的觸感，但腦海中卻反覆迴盪著畢方的話。伏羲琴在我的觸碰下發出溫和的光芒，琴身上的灰塵自動散去，它認我為主了。我抱著這張比我想像中要輕盈許多的古琴，跟著鬼衍司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當我們走出傳送陣，回到山腳下的營地時，焦急等待的七星士們立刻圍了上來。柳音第一個衝到我面前，他的眼神裡滿是擔憂，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確認我沒有受傷後才鬆了一口氣。張烈默默地遞過來一個水囊，翼炎則警惕地環顧四周，軫影和井迅也都在關切地詢問著山上的情況。所有人的關注都讓我感到一陣溫暖，但也讓我的心更加沉重。

    在這片嘈雜而溫馨的關心中，有一道視線卻顯得格外冰冷。我抬起頭，穿過人群，直接看到了站在最外圍的孤星宸。他依舊是一身華麗的紫袍，身姿挺拔如松，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落在我抱在懷中的伏羲琴上，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沒有半點波瀾，沒有驚喜，沒有詢問，更沒有關心。就好像，我與他只是陌路人。

    他這種徹底的冷漠，比任何尖銳的言語都更傷人。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塊巨石壓住，幾乎喘不過氣來。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卻又忍不住再次看向他。周遭的喧囂彷彿都遠去了，我的世界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個是霸道地宣示主權、不肯放手的鬼衍司，另一個是冷漠地將我排除在外、徹底無視的孤星宸。

    鬼衍司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情緒，他握著我的手收緊了幾分，用一種挑釁的目光看向孤星宸。而我，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掙脫了鬼衍司的手，抱著琴，一步一步地走向孤星宸。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我走到他面前，停下了腳步。我從懷中拿出那塊我一直珍藏著的、精緻的龍紋玉佩，遞到他面前。我的手在微微發抖，目光卻固执地看著他。我知道，我想告訴他我喜歡他，我想解開我們之間所有的誤會。但是，畢方的話，鬼衍司的吻，還有他此刻冰冷的表情，像一道道無形的牆，堵住了我所有的勇氣。我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將玉佩舉在他眼前。

    我將手中的玉佩往前遞了遞，那句「這個送你」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我的目光緊鎖著他，希望能從他深邃的眼眸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哪怕只是厭惡或不耐，也比現在這片死寂要好。孤星宸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後緩緩下移，落在我手中那塊雕工精緻的龍紋玉佩上。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伸出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將玉佩從我顫抖的手中取走。

    「這個送你……」

    我重複了一遍，聲音依舊細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動物在發出最後的嗚咽。他的指尖冰冷，觸碰到我肌膚的瞬間，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拿過玉佩後，卻只是隨意地在手中掂了掂，那樣子，彷彿在評估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而不是收下一份充滿心意的贈禮。我的心，隨著他這個漫不經心的動作，徹底沉入了谷底。

    「嗯，知道了。準備召喚朱雀的儀式吧。」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公事。他沒有問我這玉佩的來歷，沒有問我為什麼要送他，甚至沒有對我獨自一人取得神器的行為表達任何一絲讚許或擔憂。他只是拿走了玉佩，然後用最公事公辦的語氣，發佈了下一步的指令。這比任何拒絕都更加令人心寒。

    說完這句話，他甚至沒再多看我一眼，便轉過身，邁開長腿，朝著自己的主帳走去。他紫色的衣袍在夜風中翻飛出一個決絕而冷漠的弧度，那挺拔的背影，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孤傲和疏離。就這樣，他拿走了我遞出的所有心意的代表，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將我，和滿地的狼藉，以及我那顆破碎不堪的心，獨自丟在了原地。

    我伸出的手還僵在半空中，指尖彷彿還殘留著他取走玉佩時那冰冷的觸感。我愣愣地看著他消失在帳篷門簾後的背影，周遭的一切聲音都好像消失了。柳音他們的關心，鬼衍司的怒氣，所有的一切，都離我遠去。我的世界裡，只剩下那片孤獨的紫色，和被那句冷漠的話語凍結的空氣。

    「靈夢……」

    鬼衍司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和無可奈何。他幾步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還僵在空中的手抓了下來，緊緊地握在他的掌心。他的溫暖，試圖將我從那片冰冷的絕望中拉回來，可是，我的心，似乎已經跟著孤星宸一起，走進了那個無法觸及的寒冷深淵。

    召喚朱雀的儀式定在午時，正是一日中陽氣最盛之時。蜀山之巔被重新淨化過的祭壇上，刻畫著繁複而古老的金色陣紋，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按照指引，站在祭壇中央，將鎮魂珠和崑崙鏡置於陣法特定的位置，而伏羲琴則橫陳在我的膝上。七星士們分別站在對應的方位，神情肅穆，氣息沉穩。孤星宸站在我的正前方，作為星宿，他是這個陣法的核心之一。他自昨夜拿了玉佩後，便再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眼神也始終避開我。

    當時辰一到，我開始撥動琴弦。伏羲琴發出清越悠揚的樂聲，那琴音彷彿擁有生命，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波紋，以我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隨著琴聲響起，七星士們身上的印記依次亮起，光芒匯聚成七道顏色各異的光束，連結到我身上的朱雀印記上。整個祭壇籠罩在一層柔和的光暈之中，我能感覺到一股股龐大的力量正在向我湧來，儀式正在順利進行。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一個尖銳而急促的叫喊聲劃破了這片莊嚴和諧。「等一下！你們都被騙了！她不是天女，我才是！」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讓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我猛地停下了撥弦的手，琴聲戛然而止，陣法的光芒也隨之閃爍不定。我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色洋裝、梳著精緻髮型的女孩，不顧侍衛的阻攔，拼命地朝祭壇跑來。她那張化著完美妝容的臉，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不是我在現實世界的死對頭，又是誰？

    「林薇薇？！」

    我的心臟彷彿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幾乎要停止跳動。她怎麼會在這裡？這怎麼可能！這個世界的入口，不是只有被朱雀選中的天女才能通過嗎？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超乎常理的一幕。我愣愣地看著她，看她氣喘吁吁地跑上祭壇，用那種我熟悉的、充滿了鄙夷和得意的眼神瞪著我。

    「大家看清楚！她朱靈夢根本就不是什麼天女！她只是一個來到我們世界的冒牌貨！我，林薇薇，才是朱雀神親自認定的天女！」

    她大聲地向著在場所有人宣布，聲音清脆而響亮，回蕩在整個蜀山之巔。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狠狠地劈在了我的心上。什麼叫我是冒牌貨？她才是天女？這是怎麼回事？我下意識地看向腰間，那裡的朱雀印記雖然因儀式中斷而光芒變弱，但依然清晰存在。我的身份，是朱雀親自認可的，是她親手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可是，林薇薇的話，卻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進了我心底最不自信的地方。我是個穿越者，是個冒名頂替者，這個念頭一直像陰影一樣籠罩著我。如今，被我的死對頭當著所有人的面如此斷言，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我看向七星士們，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疑惑。再去看孤星宸，他的眼神陰沉得可怕，正死死地盯著我，那目光裡充滿了審視和一絲……我無法分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