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施
实施
仙门大选前四日。 天光未亮,农家的鸡还未来得及打鸣,雾气就从地面缓缓升起。?沈乐安早早收拾好行囊,只带了几名随从,便匆匆出了沈府。 去仙门的路极远,沿途行人稀少。?偶有同行者,也大多来自各地的候选弟子,衣着朴素、神情肃然。?只有沈乐安一行,锦衣玉车,珠钗叮当,还来得这样晚的,一个也没有。 “那么远的路,凭什么让我自己走。”她打了个哈欠,窝在车中,懒洋洋地想着。 车轮碾过湿地,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沈乐安靠着车壁,迷迷糊糊地从怀中摸出那枚玉盘。?她照着陆行霁的吩咐,轻轻拧动转盘。 一阵细微的光流自玉盘溢出,火红如霞,带着温度,缓缓涌入她掌心,灵息沿经络流淌,暖意遍布全身。 她吓得一抖,险些将玉盘扔出窗外。?可片刻后,浑身便一阵轻快,灵气在体内游走,像春风拂体,又像暖泉流动,舒畅得很。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缓缓响起, “乐儿,仙叔怎么快一周都联系不上你?” 声音温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沈乐安怔了一瞬,心头一紧,连忙在心中回应:?“仙叔,对不起!前几日沐浴,把玉盘交给女仆,不曾想被她收进抽屉里。今早才想起,就立刻拿出来啦!” 她边说边捧着那玉盘,神情笃定,语气无比自然。?借口顺得像水,心里还在暗暗得意。 可那头的陆行霁并未立刻回应,只轻轻一笑。 这枚玉盘是以他的灵气炼制的法器,她体内灵息流动的一切,他当然一清二楚。 她在说谎,也有在紧张。 不过,他没有拆穿,只淡淡道:?“记得随身携带。若再弄丢,灵印断了,便再难相见。” “仙叔——乐儿知错啦!”?她在心中撒娇似地回道,“以后天天都带着,不离身还不行嘛?” 那头没再出声。 沈乐安撇撇嘴,也没敢多想其他什么。 之后,她便拿出沈府带来的小点心,边嚼边掀开车帘。 晨雾被风轻轻吹散,天光渐亮,远处山道蜿蜒。 太虚宗的选拔设在中天界的太虚山脉。?那片山横跨云海,主峰直抵天门,终年云雾不散,灵气如潮。?宗门以五峰两院为心,辅以外门、藏阁与守阵司,宗主一人,下设峰主五位、院首二人。 从东灵域的沈府出发,马车要走两日才能抵达灵鉴台。?到时由太虚宗的接引阵启用,方能入中天界。 而这些都是从阿福叔那里听来的。 “唉——真麻烦。” 她晃着腿,望着车外的山路,嘴里含着糯糯的糕点,心想:?“也不知爹爹现在在做什么。” ——— 松月堂那头,烛火燃了一夜。 沈绍年伏在案前,打了个喷嚏,手边摊着几封未封口的信笺。 那是写给燕府的。一封一封写了撕,撕了又写。 外头的风一阵阵吹进堂中,吹得烛影摇晃,他的手也跟着微微发抖。 阿福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只能看着那位老爷连夜思量,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老爷,大小姐已经走远了。”阿福低声提醒。 “我知道。”沈绍年按了按眉心,声音嘶哑,“燕家那边,不能出半点破绽。” 他想了整整一夜。 燕决明那人他也见过,人看着温和,骨子里冷得像冰。 虽看着年龄小,但沈绍年莫名觉得他行事老练。?那种人,一旦察觉被戏弄,恐怕不惜倾府而怒。 沈绍年缓缓起身,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方沈家印章,又取出一封早备好的喜帖。 “阿福,明日就照常送去燕府,说定婚期。”?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别露出一丝异样。” “那……小姐的死讯?” 沈绍年沉默了片刻。?烛火照亮他眼底的血丝。 “先别提。等她上了灵鉴台,确认入了仙门,我再让人传信。就说去燕府路上,遇山匪袭击,车毁人亡。”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按在案上那方红印,?手指微微发抖,印泥渗出指缝。 “老爷,这要是被查出来——” “查不出来。”沈绍年打断,语气出奇的平静。 “我已让车夫去别的镇子买相同马车,再找几匹相似的马尸,烧毁在山路边。 尸身……我自有安排。” 阿福的喉咙滚动了几下,什么都没再说。 沈绍年提笔,在喜帖上郑重写下“沈燕两家婚期已定,择吉于下月初八”。?笔锋稳如常,但墨色深得吓人。 “去吧。”他叹了口气,把信折好塞进信封。 “燕府的人要信得真切,连天也得信。” 阿福接过信,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