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你為什麼不射精
2-10 你為什麼不射精
日期｜2048年8月5日 晚間｜地點｜機構主廳通道 他路過機構主廳時，牆上的超大顯示螢幕正播著最新一季的宣傳片。 這條走廊白天用來接待外部參訪者，晚上多數時候是空的。牆面乾淨，光線柔和，空調溫度固定，地板上的感應燈隨他腳步微微亮起。 畫面先是一片淺灰色，乾淨得像高階診所的牆壁。接著浮現一排字： 「我們正在打造，下一代真正理想的種父。」 畫面一轉，是一名年輕男性從走廊盡頭慢慢走近，身形筆直，制服整齊。鏡頭不拍臉，只拍肩線與下頷的輪廓。 「他們聰明。」 書架前，白光照在筆電螢幕上，他的手飛快敲著鍵盤，一行分子模型在浮空介面上展開。 「他們穩定。」 醫療艙內，他靜靜地接受抽血與神經反射測試，脈搏平穩、眼神沉靜。 「他們溫柔。」 一段低角度鏡頭，他將一件披肩遞給一位模糊背景的女性，沒說話，只輕輕點頭。 其中一個背影，是嶺翔。站在窗邊，手插口袋，側臉被光掩住。那不是他主角般的特寫——只是「種父形象」的一部分，一個可被安放願望的框架。 畫面漸漸過渡，進入正式宣傳段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畫面：城市上空緩緩飄過，鏡頭帶到一名女性站在窗邊，看著夜景，手上握著手機，App打開） 旁白聲線溫和而平靜： 「妳想要孩子，但不想妥協。不想進手術室，不想仰賴玻璃瓶裡沉睡太久的jingzi。 妳想要活體jingzi，當下發生，在妳體內奔跑，尋找卵子的那一刻，是有溫度的。」 （畫面轉至受孕成功動畫，光流穿過體內，胚胎慢慢成形） 「我們不是拒絕科技，而是選擇讓科技幫助人回到身體本身。 不透過冷藏、不經由管線、不失去氣味與熱度。 jingzi在三分鐘內通過子宮頸，觸發本體免疫調節，這是冷凍樣本永遠模擬不了的反應。」 （畫面：女性躺在制度專屬空間內，平靜閉眼，畫面純白） 「自然，並不意味不科學。 配對受孕制度，是在科技最精密之處，還你最真實的身體感。」 （畫面結尾：白底黑字浮現） 『選擇自然，選擇被看見的生命。』 制度性交配對方案｜國家級生殖計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他站在光影之外，看著那個模糊身影短暫閃現，沒有表情，也沒有停下腳步。 那身影離他不遠，也從來不是他。 就在他準備繼續往前走時，側邊一道腳步聲傳來。 李稷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制服外套口袋裡，姿態輕鬆但眼神銳利。他的目光從螢幕落下，輕輕看了嶺翔一眼。 「那個背影是你吧？」 語氣不重，像是在確認，也像早已知道答案。 嶺翔沒回。 李稷輕笑了一聲，不諷刺，但不全是友善。他低頭看了下地板，然後抬起眼： 「制度最近的宣傳風格變了。以前只強調數據、效率，現在開始賣『形象』了……」 他看著那段「高智商、穩定、溫柔」的旁白重播。 「你蠻適合的，這種乾淨、克制的氣質。他們喜歡這一型。」 他語氣仍然平靜，說出口的話卻像試圖抓住一條界線，踩一下，看對方會不會後退。 嶺翔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李稷也沒等他回答，只是收回目光，轉過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離開前，他補了一句，像是獨白，也像是拋下一根測試線： 「希望這類形象不只是用來拍片。要是真的上場，也得撐得住才行。」 他的背影很直，步伐沒亂，但那句話仍像針一樣，懸在空氣裡。 嶺翔站在原地，表情沒有波動，只是眼神沉了半秒。 那句話沒有刺痛他，但確實進來了。 ＊ 光線已關，房間只剩下通風孔微弱的紅燈閃爍。 嶺翔躺在床上，眼睛睜著，沒有睡意。牆邊的白噪音模擬器傳來固定頻率的風聲，但他感覺不到真正的風。 他慢慢把手伸進被單底下，指尖掠過下腹。他不是衝動的那種人，但他知道自己已經兩週沒有排精了，制度也在監控那項數據。 他閉上眼，讓指節放鬆，掌心包住自己。 一開始有反應。不是沒有慾望。 但他發現自己抓不到一個讓他高潮的畫面。 希麗雅的體溫、她顫抖時收縮的反應，他記得。很清楚。但那不是一種可以提取來刺激自己的畫面。那像是一場——不能被重現的經驗。 他嘗試讓節奏穩定一些，加強力道，但身體回饋遲鈍。他甚至不是軟的，只是卡住了。 像是一個不願意錯用的開關。 幾分鐘後，他停下來，手掌貼回腹部。額頭有點熱，呼吸卻很冷。 他沒有射。 不是沒試，是身體不肯。 他轉身背對牆壁，把自己捲進被單裡。窗外沒有風，但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剛才吹進來了。 ＊ 每個月，所有制度內種父都需完成一次捐精任務。 嶺翔今天被排進了九點一輪。 他準時抵達採集區，掃描視網膜進入艙室。空間如同記憶中的模樣：柔和的燈光、無菌的氣味、與剛剛好安靜到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密閉感。 艙內自動喚醒設備。 他坐上半躺式的深灰模擬椅，裝置前端的仿生構造緩緩升起——那是機構最新型的「陰道觸感模擬單元」，Syn-V。 螢幕上浮現一行提示： 請放鬆身體，完成樣本採集。 嶺翔低頭看了那組設備一眼，沒有表情。 他已經兩週沒有射精了，但這不是因為忙，也不是制度限制。 他只是沒做。也不想做。 從座椅前方是一組外形近似人體骨盆的圓弧設備，名為「Syn-V」。它並不是冷硬的機械筒，而是覆上一層高階仿生膜，具溫度、濕度、壓力回應系統，內壁具擬真陰道皺褶結構，可根據陰莖進入後的微小動作自動調節夾緊與放鬆。 裝置升起時，艙內自動播放一段柔和語音提示： 「當前模式：被動進入式｜陰道觸感模擬已開啟｜溫度：36.9°C｜潤滑分泌已啟動。」 他向前傾身，配合著設備指引將陰莖送入——柔軟的仿生膜緩慢收束，溫度幾乎與人體無異。那不是一個機器的觸感，而像某種極其溫柔的接納。 Syn-V開始運作。 裝置自然迎合，沒有吸力的機械感，只有一種包裹性極高、仿若真實的濕熱摩擦。 進入瞬間，他幾乎屏住了呼吸。 Syn-V的內層微微蠕動，模擬陰道在接收刺激後的天然反射；裡頭並非平滑，而是細緻的溝紋與濕潤褶皺，帶有呼吸感。 脈衝模擬器啟動，節奏緩慢地收縮，恰到好處地從根部帶到冠部。這不是純生理剝奪式的機械抽動，而是某種近乎性愛的節奏。 他不是被抽取，而是被模擬「接納」了。 幾分鐘內，高潮反應上升得極快。 當他射精時，整個Syn-V會微微加壓，像是真實身體的內縮反應，配合高潮期的收縮波。 jingye瞬間被內部真空環吸入，流進玻璃艙下方的數據分析模組。 射精完成｜量：9.3ml｜濃度：偏高 神經回饋強度：7.1｜陰道壓力回應觸發｜模擬性交完成。 他躺著，呼吸平穩，但腦中一片空白。這是一次成功的取精，也是一次被制度替代的「做愛」。 艙室氣味安定如初，什麼也沒留下。 他站起身，拉好制服，走出門。 走廊寂靜無聲， 沒有人知道剛剛那段「親密」是如何發生的——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太確定。 ＊ 澪點開當日種父例行捐精任務數據。 清單上有數十筆。她一如往常依序掃過標準參數，但當滑動到 S-14｜江嶺翔 的欄位時，指尖停了一下。 畫面展開—— 樣本編號：S-14-DG-0606-01 jingye量：9.3ml（偏高）｜濃度：中上 射精時間：5分42秒 射精強度等級：6.8／10 模擬器內部觸發回饋：完整陰道反應激活 神經回饋資料：連續高張性肌rou收縮×11秒 自主動作介入：無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沒下結論，只是眉心輕輕皺了一下。 這不像是一個「定期排精者」的生理數值。 9.3毫升並不誇張，但明顯偏高。搭配強度等級與神經收縮曲線來看——這是一種「蓄積釋放」的數據，至少十日以上未射精才會出現這樣的肌rou反應與滯後快感峰值。 制度並不會主動監控射精間隔。資料系統也不標示是否自慰。這些都需由觀察員根據生理軌跡自行判讀。 她點開過往記錄。 那晚他與希麗雅性交，確實射過一次。那是7月20日。 今天是8月6日。 17天。 她沒說什麼，也沒輸入警告。 只是把那筆數據列入**「生理節律變動初期」備註欄**，並在右下角添加了一行： 觀察備註：排精間隔異常延長，推測為自主慾望抑制或心理干擾引起。建議持續追蹤。 她輸入完畢，畫面上浮現： 回報已儲存｜不通知上層｜不觸發自動干預 然後她關上紀錄頁面，盯著螢幕黑掉前自己的倒影看了幾秒。 不是疑問，是某種感覺。 像是她第一次察覺到：這個男孩的慾望，不只是規律地存在，而是正在某處，被什麼東西收緊、折住、藏起來了。 那不是冷靜，是某種遲遲不發作的渴望。 ＊ 嶺翔剛從訓練室出來，額上還留著薄汗，制服後背微濕。他剛轉過轉角，就看見澪正站在走廊盡頭，低頭瀏覽手上的數位板。 她聽見腳步聲，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的捐精紀錄我看過了。」 語氣平平，像是在說一份實驗報告的數據校正。但他聽得出，那句話並非全然中性。 他沒有回應，只點了點頭，打算繼續往前走。 「我有些數據要核對。」她補了一句，腳步也跟上來，與他並肩走向生活區方向。 沉默持續了幾步。 她終於開口：「你上一次射精，是七月二十號？」 他沒有立刻回答。 腳步沒有停，但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是。」 「那之後，你沒自慰過？」 這次，他抬頭看她一眼。不是被冒犯，而是那一瞬間，他想知道她為什麼問。 「沒有。」 語氣平穩，像是敘述天氣。但她聽得出，那平穩裡藏了一層控制。 她沒再問為什麼，只簡單點頭，語氣依然克制： 「你的數據有點偏高。量、強度、神經回饋都有異常反應。系統不會記錄自慰行為，但觀察員能推測。」 「我知道。」 這三個字說得比前面更輕，像是他不想讓聲音太明顯掉落在她面前。 走到樓梯轉角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他也跟著停住。 她轉過身看著他，語氣不再只是觀察員： 「這不是問責。只是……你刻意不做的話，我需要知道原因。」 他看著她幾秒，沒有立刻回答。然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不是刻意。」 「那是什麼？」 他垂下眼，像是在找一個能說的版本，但最後只吐出一句話： 「就……沒辦法。」 她沒再追問。 只是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不完整的答案。 然後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步伐穩定，沒有回頭。 嶺翔站在原地幾秒。 指尖無意識地動了一下，像是在感覺什麼還殘留在皮膚上。 然後他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