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讲个故事吧
给你讲个故事吧
几个人装模作样地回了房,只有韩宏义跟着流萤。 方一进门他就抱住她,雄浑的体魄拥住娇小的身子,生怕一个抓不住,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你不要多想,暂且避一避。” 韩宏义的鼻息扑在耳侧,声音低沉,流萤下意识缩了脖子。 她并不推开他,只含着下巴拉开些距离,“宏义,我有话想问你。” “好。” 韩宏义不舍地放开她,拉着手领她在沙发上坐下。 “你问。” 男人的目光执着恳切,流萤想了一想,还是转了个弯。 “你说大帅不是跋扈的人,那他府上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是娃娃亲,两小无猜,大帅用情至深,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 流萤歪着脑袋,将信将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流萤抿着嘴想了想,又问道,“你可见过那女人?” 韩宏义先前担忧流萤动了心思,眼下见她倒是对风流韵事更感兴趣,不禁摇头轻笑。 “未曾见过。只知道身体不好,有专人看顾,从没见她出过房门。怎么?” 流萤没有作声,她心里期望着韩宏义见过娘亲,若是知道她过得还好,自己也可以放弃救人的念头。 她不作声,韩宏义便又忧心起来。他想过各种可能,害怕她被利诱,亦或是被威胁着就范。 “你…义父可同你说了什么?” 他追随大帅多年,深知大帅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甚至从未正眼瞧过哪个女子,也是为此,韩宏义格外相信大帅的为人。 脏糠之妻卧病在床依旧始终如一的人,总不会是什么坏人。 可今日他有了怀疑,公事上,大帅在此次派系斗争中跃跃欲试让他倍感意外,私事上,在见到大帅对流萤流露出热切的目光的时候,韩宏义心中一阵反感。 或许人都是会变的,他想。 他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流萤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我娘的事?” 流萤的目光温柔又坚定,韩宏义却像是烫了一下。 “你娘…当年母亲讲的不多,只说你爹抽大烟,想讹钱,后来打了官司,由舅舅出面摆平了,其余的……” “大太太只让你安心读书,其余的不需你cao心,是吗?” 韩宏义看着她,并不否认。 他喉结一滚,直言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是他们谋划,惊了车马,害你母亲死于非命。” “近来…”流萤想了一想,问道,“是小翠告诉你的?” 上回绑架案之后,流萤侧面打听过,老宅的人散了,小翠不知去向,而常安也曾打听过小翠的去向。 那时她就想,该是韩宏义将小翠安置妥当了。作为交换,亦或出于对韩宏义的信任,小翠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也不算奇怪。 “是我对不起你。” 韩宏义握住她的手,低下头,犹如信徒祷告祈求神明宽佑。 “义父他…罹患恶疾,是他罪有应得,我对不起你,不想你脏了手,将来,我都会补偿你,好不好?” 流萤叹口气,她知道韩宏义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一度想保全大太太的体面,所以韩正卿绕过他了结了这段恩怨。 眼下,他担心流萤抓着卢先生不放,可他不知道,流萤摸清了大致的情况,哪里还在乎卢先生,她只想去帅府救人。 流萤幽幽叹气,时过境迁,好像只有韩宏义独自困在原地。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片刻开口道“那你补偿我吧。” 此话一出,韩宏义忽地抬头,“你要做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流萤与韩宏义说话的功夫,韩俊明正在韩正卿的屋里。 方才在车上,韩正卿讳莫如深,话不说透,韩俊明瞧了这嘴脸多年,性命攸关的节骨眼儿上,这狐狸依旧是这幅做派,当真恨人。 这会儿得了空,韩俊明便要揪着他一条一条的说明白。 “哥,你当真想好了?” 他想过这辈子仇家很多,却从未想过同军部对上。 韩正卿关好房门,松了领口的扣子,缓缓舒出一口气。 “你去趟徐家,就说咱们寻老四回家,商量三姨太的丧仪之事。” “老四?”韩俊明满脸疑惑,“让那个愣头青回来添乱?” 韩正卿并不反驳,只是垂眸,径自将外衫脱了搭在椅背上。 “前几日去寿衣店看了,三姨太的棺材有些单薄,需得打得厚实些。母亲念着三姨太的好,又找人推算了良辰吉时。” “出殡的日子不是早就定好了?”韩俊明不解,“难不成要改…” “十号丑时,乃是最佳。” 韩俊明立时瞪大了眼睛,转瞬之间便想明白了,目光缓缓落回原处。 九号便是酒会的日子,韩正卿这是要趁夜救人,再暗度陈仓。 “那大帅府…咱们能说服二哥带咱们进去?”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以他对韩宏义的了解,这个二哥纵然宽厚心软,但立场问题上,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然而瞧韩正卿这模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大哥,你当真想好了?若是二哥那边行不通…” “守备军进了城,军部里头已经乱起来了,若是这时候南边的人也进来,或许能有机会。” “南边?”韩俊明倏忽明白过来,“你怎么知道?” 韩正卿轻笑一声,“猜的。” 韩俊明点点头,话不必说尽,无论如何,趁乱总比趁夜强。 不管韩正卿是不是革命党,从那批丹丸开始,韩家与南边的联系千丝万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定然是不能撇得干净。 更何况卢先生手里还有一封密信,虽说那老匹夫为了韩宏义也会按下不表,但凡事总有万一。 就在韩俊明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韩正卿再度开口。 “鹬蚌相争,若是你,你怎么做?” “南边就是渔翁?” 韩正卿摇摇头,“未见得。” 他们不过是商人,与纷繁乱世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闪转腾挪,静观其变,能顾好自己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我在汇丰银行开了户头。” “行。” 韩俊明在扶手椅颓然坐下,不再细问。 他这个大哥历来心思缜密,钱也好,事也好,断不会把赌注都压在一头上。 包括那些谋算,他不想做老狐狸的备选,更害怕被韩正卿一本正经的托付。 “那二哥呢?” “随他。” 韩俊明靠进椅背,像是失了力气,他思虑片刻,长叹一句。 “小娘要是知道,得恨你。” “嗯。” 韩正卿应得平静,仿佛是理所当然,韩俊明却越来越庆幸自己是二姨太所出,与韩正卿是一奶同胞。 韩正卿拉拢韩宏义,是看中他在军部能行方便,眼下局势已然乱成一团,外忧内患,城里虽无炮火,却也难保太平,若是韩宏义能为己所用,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不能,便只是一枚无用的弃子罢了。 这话,不能同着流萤说。 韩俊明感慨万千,又倍感惋惜。 他与韩宏义没有什么仇怨,也没有什么交集,近来相处还算融洽,他下意识将二哥看作自家兄弟。 此时他才意识到,在这个大哥眼中,二哥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 韩俊明长叹一声,他怎么就忘了,狐狸就是狐狸,老谋深算,事到关键处,任何人都可以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