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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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库内许久,我和爸爸才下了车。 家门口站着一道人影,挡住了我们回家的路。 是上次那个女人,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风衣,细而精致的眉,唇色潋滟如火。 这次看清她的正脸,我才意识到对方有多美艳,像是电视上光彩照人的女明星。 也许对方真的可能是明星或是演员,只是我不认识。 “纪城,你又找新人了?” 女人看向我,视线扫过我的胸部,唇角有些讥讽地挑起:“年纪太小了吧。” 爸爸冷笑,声音森冷到极点,让人发怵。 “我女儿。” 闻言,女人神色明显愣了一下,终于看出我和爸爸眉眼间的相似。 很快,她失去了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 我能看出,她是畏惧爸爸的,刚才一瞬间的质问只是源于看见我的愤怒。 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主宰者是爸爸。 心里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抿紧唇,嘴巴里还有些发痛。 女人看向爸爸,嗓音放柔,试图挽回眼下尴尬的局面:“纪城,我...” 爸爸打断了她,让我先进门,我知道,他和那个女人聊天内容不能被我听见。 隔着一道紧闭的门,所有谈话被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我落荒而逃,逃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我上了床,吸了吸鼻子,用被子紧紧捂住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角湿润了。 嘴唇还在隐隐发麻,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脚步声走到我的房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又走远了。 爸爸最后还是没进来。 我期待他能进来告诉我刚刚他和外面的女人说了什么,也害怕面对他。 他有他的生活,我才是外来者。他是父亲,是长辈,没必要对我解释他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刚才的事,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喝醉了。 我们这样,是错的,是逾矩的。 因为没有父亲会对女儿做这样的事情。 而我的反应也是错的,我应该推开他的手,而不是纵容他的手指在我的口中抽送了那么久。 爸爸叫纪城,而我,叫纪嘉。 我的名字是爸爸给我取的,这似乎是我出生以来,他对我仅有的用心和爱意。 他给了我很多钱,却从没给过我爱。 我觉得这个字眼很讽刺,嘉,谐音是家,可我从没拥有过完整的家。 爸爸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虽然我没有和他生活过,对他的了解仅从奶奶的描述里。 比如,他辍学的决定是自己做的,不带分文就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北方,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后来就再没打算回去。 是因为奶奶那年生了很严重的病,借此逼迫爸爸回去结婚,才有了我的存在。 再比如,他和mama的婚姻,他不喜欢,也就连带着不喜欢我。 因此,mama说,爸爸是个冷血到了极点的人。 但我却认为,爱本来就一件足够奢侈的东西。不管是给予,还是被给予,都强迫不来。 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被他放养,楚河汉界互不干涉,做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不该期待他的爱和关心。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我偷偷申请住校了。 住校同意书要监护人的签字,距离开学还有五天,还来得及申请。 保持距离,对他还是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晚上,夜里十二点了,爸爸仍然没有回家。 我想等爸爸回来给住校申请书签字,他迟迟不回,我只好让司机送我来了爸爸的公司,来到他的办公室外,我才知道他刚开完一场会。 秘书帮我打开了门,我走进去,里面是冷色调的布置,简洁却利落,爸爸并不像其他中年人那样,喜欢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俗气至极。 光线昏沉,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我看见黑色的真皮沙发上躺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爸爸睡着了。不知为什么,我看着此刻熟睡的他,竟然觉得,他是孤独的。 我放轻了动作,把我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 夏天的衣服没有多厚,我穿的是一条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 虽然只是薄薄的衣料,聊胜于无的御寒效果,我也俯下身,把衣服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办公室里空调的风很冷,我怕他生病。 我很享受眼下和他安静独处的时刻,因为我们从前从未有过。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紧闭的眉眼,来回打量。 家里几乎没有几张爸爸年轻时的照片,他和mama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有拍。 所以在来这里之前,他的容貌在我的记忆中是完全模糊的。 我不知道,原来他长得这样好看。 此时此刻,记忆就像是一副黑白画,慢慢被涂上了色彩。 我的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 我没有早恋过,虽然曾经有很多男生对我示好,可我却始终没有什么所谓心动的感觉,我比外表看上去要冷漠得多,这一点上,我和爸爸是一样的。 同学们背地称呼我乖乖女,也有人说我是书呆子。我不置可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乖顺听话。 就像昨晚在车上,我该推开爸爸害怕地逃跑,可我没有。 比起害怕,我想,更多的是诡异和扭曲的兴奋,和期待。 我知道,这不正常,又或者说,是我不正常。 可人都是多面的,所以没必要向每个人解释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就在这些混乱的思绪里,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办公室里的灯被熄灭了,四周变得黑漆漆。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我注意到了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玻璃外月光的倒影浮动,窗帘的轮廓影影绰绰,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靠坐在那里,手指轻敲着沙发扶手,却没有声响,另一只手夹着烟,扎进裤腰里的衬衫压出了褶皱。 他望着我的目光有些深,是晦涩不清的,我读不懂其中的意味,只觉得紧张和危险,不由得绷紧背脊。 视线本能地向下移动,因为坐着的缘故,那鼓起的一处太显眼。 我像是被烫到,慌忙移开目光,却看见他手边放着什么。 是我刚刚给他盖上的那件白色开衫,此刻就搭在他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