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那之前我很就没见过我妈做噩梦，相反我小学那段时间常常做噩梦，梦醒了还一直抱着我妈哭，哭着要我妈请我吃汉堡包，请我去吃肯麦塔。

    我妈追问我梦到什么了，我闭口不谈，只是闹着要出门买汉堡包。

    我妈对此苦笑不得，一边安慰我说梦都是相反的，又一边念叨说吃垃圾食品长不高。

    我其实梦见的是我的小学班主任，唱梦见他变成一只长相滑稽，带着古板眼镜的霸王龙，他那短手上还着把戒尺，追在我身后跑，骂我是有爹生没爹养的坏孩子。

    我在前方拼了命跑，还嘴里哭喊着我是mama生的，不是爸爸生的。

    在梦里我总是不小心摔一跤，然后尖叫着被他吞进肚子里。

    现实里他是个又凶又古板的男老师，比霸王龙还恐怖，他动不动就骂人，还还在处理男女生矛盾时偏袒男生那边，说都是女孩故意逗弄男孩，男孩这才会动手的。

    他真的特别爱夸男孩，即使对方闯了不少祸，活脱脱就是个魔童，他依旧会笑着说对方机灵，将来会有大出息。

    小女孩文静些他就骂她木讷，稍微活泼点的小女孩他就骂没教养，手心手背被打得红彤彤。

    骂来骂去总是会总结上一句：“你未来肯定没出息，到时候哪个男人肯娶你？”

    原来长了根鸡鸡就能有出息么，这世界上的男的都出息了，我总爱和那个跟我一样性子活泼的同桌吐槽。

    即使我已经表现得比在家里乖上几百倍了，他还是百般刁难我，排挤我，错在我没长鸡鸡。

    我那时候没有跟我妈说，怕她担心我然后又念叨我，我就安慰自己，肯定是我太优秀了，成绩常常拿年纪第一，抢走了他儿子的第一名，所以他忮忌我，憎恶我。

    记不起是几年级，他霸凌女学生，师风不端正的事情被家长捅到了教育局，革职吊销资格证。

    在我们那片出了名，他也是正值壮年“出息了”。

    我抱着我同桌欢呼了很久。

    最好笑的是那个被他夸有出息的男孩，刚成年就因为犯了事被判了无期徒刑。

    出息到牢狱里了，看到新闻时我幸灾乐祸了一把。

    他走之后，新来的女老师虽然有些严厉，但她人很好，思想比之前那个老师先明多了，还公私分明，从不会偏袒错的那一方。

    至此至后，我那滑稽的噩梦才真正结束。

    我妈当时责问我为什么不跟她讲，她生气了，生气我没有向她倾诉，寻求她帮助，反复念叨着遇到任何的欺负都要跟她讲。

    我当时点头答应她了，她就带我去吃了我久违的汉堡包。

    但是后面我失约了，我可能有一身反骨，遇到什么事情总是羞于跟我妈开口说，或许是我怕我妈听了生气难过，怕我妈念叨我念念叨个不停。

    每次回想起我妈第一次做噩梦梦醒后的模样，我的心脏就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是裂开了极大的口子，被人往里面倒硫酸。

    那天我是被我妈的拍门声吓醒的，急促的拍门声，我妈她恐慌地呼叫着我的名字，浓厚的哭腔让人难以忽视。

    我害怕我妈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还没看清我妈的脸，就被我妈抱进怀里，死死捆着，鼻尖是熟悉的安神薰衣草香，我快要窒息。

    “莲洲，莲洲......你还在，你还在，你没有走。”

    “mama我在这里，我在这呢。”

    “mama对不起你......”

    “莲洲.....莲洲.......幸好你还在，我的好孩子。”

    我感受到我妈的身体在抖个不停，连声音听起来都好脆弱。

    我猜我妈应该是梦见我出啥事了，我学着小时候她安抚噩梦醒后的自己，拍打着她的背，缓慢说着梦都是相反的，都是假的。

    我的心脏跳得好快，眼眶酸涩。

    我抓起她的手戳我的脸，强调我人好好的，没有事。

    但我妈还是在哭，止不住眼泪，看来那个梦境过于逼真，梦里的我死得很悲惨。

    那天晚上，时隔四年，我跟我妈又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像个婴儿一样依偎在我妈的怀里，抬脸盯着我妈恢复了些血色的脸。

    我问她做什么噩梦了。

    她跟惩罚小时候做噩梦后闭口不谈我似的，什么也不说。

    回旋镖扎我身上了。

    “mama你真小气。”

    我妈听了之后笑出声，她带着鼻音讲着我小时候的囧事，我又羞又想笑，跟她作对似地也抖出她一大堆黑料。

    我们俩乐呵乐呵聊了好久好久。

    我本以为我会先哄我妈先睡着的，没想我先睡着了，鼻尖的馨香过于柔软。

    迷糊之中，我隐约听见我妈说了句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睡醒后我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