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矜远
周矜远
温若兰并不意外她会拒绝。 “不是让你马上结婚,就是吃顿饭,见个面。”她的声音不快不慢,带着课堂上惯有的耐心,“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这些事。” 阮知虞垂眼舀了一口汤,唇边漾起的热气让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我才二十六,不急。” “二十六不急?”温若兰笑了一声,眉眼间却没有笑意,“你看看你那些同学,有几个还单着?到时候你想要的,别人也早被挑走了。” “我没打算挑。”阮知虞淡淡说。 “这不是挑不挑的问题,是生活。”温若兰的手落在那只牛皮纸信封上,轻轻推回到她面前,“这孩子条件好,家境清白,人老实。我是你妈,我知道什么人适合你。” 阮立新端着茶杯走过来,坐在她们中间,语气缓了几分:“你妈也是好意。咱们不逼你,这次就当见个朋友,聊得来就多联系,聊不来也没损失。” 阮知虞没接话,只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清汤,白瓷和金属的碰撞声轻而细碎。 温若兰看着她的动作,慢慢补了一句:“小虞,你一直一个人在外面忙着工作,不觉得累吗?有个人能照顾你,分担一点,不好吗?” 阮知虞抬眼,视线里掺着一丝无声的倦意:“我不觉得累。相反,我很享受一个人的日子。” “那是你现在觉得。”温若兰的目光沉了几分,“等你生病了、遇到事了,你就不会这么说。” 桌边一瞬安静下来,只剩下厨房里排风扇低沉的嗡嗡声。 阮立新见气氛僵住,替她盛了碗汤放到手边:“你妈这话是直了点,可她是真替你想。明天中午,‘竹苑’,你就当给我们个面子,去见见。” 阮知虞沉默了几秒,终于伸手拿起那只信封。 “我去。”她说,声音很淡,“但只这一次。” 温若兰这才露出一点笑意,端起碗喝了口汤,不再多说什么。 …… 第二天中午,天空阴沉得像覆了一层铅。 鹭城的冬日总带着湿冷,空气里有未散的雨气。 阮知虞提前十分钟到了“竹苑”,把围巾松松挂在脖子上,推门时,一股温热的汤香扑面而来。 服务生引她到二楼的包间。推门的那一瞬,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白衬衫外套着深灰呢子大衣,扣子解开了一粒,修长的身形懒懒靠在椅背上。面前的茶还在冒着热气,他正低头看着餐单,指节修长,指背有浅浅的青筋。 听见门响,他抬起头。 那是一双很沉静的眼。 周矜远站起来,礼貌地朝她颔首:“阮小姐。” 阮知虞走过去,在对面坐下,解了围巾放在椅背上,唇角微扬:“周医生。” 短暂的寒暄之后,周矜远把菜单推到她面前:“你先点。” 阮知虞没急着翻,只是垂眼看着茶杯沿冒起的白雾,指尖轻轻摩挲瓷杯的边缘。 她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那种一眼就能喊出名字的熟悉,而是一种极轻、极隐约的感知,像在拥挤的地铁里擦肩而过一两次,又或者是在某个酒会上被人带着远远介绍过。 可无论她怎么在脑子里翻找,画面都是模糊的。 “阮小姐在金融公司上班?”周矜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她抬眼,神色淡淡,“刚入职没多久。” 他微微一笑,眼尾的弧度不深:“金融很辛苦吧,加班多,还要应对市场波动。” “还好。”阮知虞答得简短。 周矜远替她添汤,动作不快不慢,带着分寸感:“这家店的松茸炖鸡不错,试试?” “好。”阮知虞接过,低声道谢。 窗外的云压得更低,包间里的灯光暖黄。两个人的谈话不算热络,却意外地顺畅。都是有边界感的人,话题不多,但不会冷场。 用完餐,天色已沉。 “你住哪儿?我顺路送你一程。”周矜远拿起外套,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阮知虞原本想拒绝,可对方已经替她推开了包间门。思忖片刻,她还是点了下头。 车子停在“竹苑”门口,夜色里银灰色的车身带着冷意。周矜远替她拉开副驾的门,等她坐稳才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暖风轻轻送着热气。 阮知虞报了地名,余光瞥见他手骨分明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姿态沉稳。 一路上,两人没说太多话。偶尔有路灯的光从车窗外掠进来,在他侧脸投下一道浅浅的明暗。 车停在她租住的小区门口。阮知虞解开安全带,正要说“谢谢”,听见他低声道:“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微微一愣,手顿在了安全带扣上。 男人的目光不咄咄逼人,静静落在她脸上,在等她的答复。 阮知虞很快回神,唇角弯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到微信的二维码界面,递过去:“你扫吧。” 周矜远侧身,手机举起,动作不疾不徐。扫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他低声说:“再联系!” “OK。” …… 不可否认,周矜远的条件很好。 温和、沉稳,家庭背景清白,长相更是挑不出毛病。 可这些,在阮知虞这里,并不足以成为她想靠近的理由。 这晚,她跟自小玩到大的姜姜约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 灯牌是老式的霓虹,门口永远有人叼着烟聊天,空气里混着薄荷和酒精的味道。 阮知虞到的时候,姜姜已经在吧台边占了位置。 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带短裙,外面套着浅灰色西装外套,腰线被细细的皮带收着,腿上是一双过膝长靴。 耳边的金色细环在灯下轻轻晃着,冷白的灯光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哟,这不是咱们阮大小姐,重回鹭城第一场趴?”姜姜举着酒杯冲她招手。 阮知虞弯唇,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龙舌兰,一口下去,辛辣的味道烧得嗓子发热。 夜色和音乐一起涌进她的血液,眼底的冷意被一点点冲淡。 第二杯刚见底,手机在包里震动。 屏幕上跳出“周矜远”三个字。 姜姜看了一眼,挑眉:“谁啊?” 阮知虞嘴角一勾,指尖捏着杯口,没急着接:“相亲对象。” “哦——”姜姜拉长了调子,“那还不接?” 她按下接听,故意把手机贴在耳边,没走出人群。 低音炮震得胸腔发麻,周围是混杂的笑声、碰杯声、酒精和香水交织的味道。 那端明显顿了几秒,才传来周矜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你在外面?” “对啊,跟朋友出来玩。” 阮知虞抬手挡住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的光,声音淡淡的,却透过音乐传到话筒另一端。 “在哪?” “澜湾路的Mojito。”她报得很直白,没有半点心虚。 那端沉默了两秒,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最终只是说:“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