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阅读 - 经典小说 - 異遇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因為強行插入所引發的痛覺,在激越交纏的過程中竟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快感,伴著輕易讓人忽略的微疼,逐漸消弭了銀戎的意識與知覺,於緩緩失重的飄忽感中滑入了夢鄉。

    再度清醒時,銀戎首先感覺到的,是被窩裡頭柔軟清爽的包圍觸感,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多逗留個幾分鐘,在出門前賴一下床,反正只要在上班的前一刻趕到公司就行了……

    上班?趕公司?腦海中才剛浮起這些字眼,銀戎便有如被抽到某條神經似地猛然坐起身來,然而過大的動作加上過快的速度,連帶地拉扯到昨晚運動過激的尾椎骨處,讓他忍不住地哀叫了一聲。

    眼前如鄉野般質樸的陌生環境,和自己身體負傷的脆弱狀況,讓銀戎頓時回過神來——這裡不是他那個現實世界中的家,而且他也已經沒去上班好一陣子了,因為他在一次和朋友約好的出遊當中,不小心跌下了一個沒人知道的山谷,被一個錯亂時空中的異族部落青年給救了起來。詭異的是,這個部落竟然無視性別的禁忌,讓他跟那個青年舉辦了一場締結的儀式,也就是所謂的結婚,當然在那之後的夫妻間行房,亦是在他們牽強的謬論下,被迫進行了兩次。

    回想著這一連串怪異荒唐的境遇,就算銀戎再怎麼以為這是一場夢,每當早上醒來的時候,體貼溫柔的坎里、親善和藹的村民、和外頭那一片有如詩畫般的美麗風景,就會清晰無比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就會實質真切地展現在他的生活裡,讓他無法說想再次閉上眼睛就可以抹掉這一切事實。

    並且不可否認的,比起過去那個庸碌現實的上班族生活,他的確比較嚮往現在這個環境的清幽與自在。甚至他還曾經有個瘋狂的念頭——若是真的沒有任何離開這裡的出路,那麼要他就這樣待在這兒老去死去也無所謂。

    不過現在他卻完全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不明白為何坎里好端端的朋友不當,偏要搞出什麼締結儀式的——一想到昨晚坎里是如何地又把他當成女人般壓在身下做出令他羞恥難堪的行為,他就憤怒到恨不得將那傢伙給一把掐死。

    他捂著痠疼不已的腰背吃力地下床,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早餐,為此他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竟然還記得要幫我準備早餐,坎里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呀?他以為他這麼做,就能夠抵消他所給我帶來的傷害嗎?

    賭氣地略過那一份無異以往營養有加的豐盛早餐,銀戎將視線落向眼前那個有如天然畫布般的綺麗窗口,此刻外頭那片曾經帶給自己無限感動與讚歎的迷人風景,全然因為坎里對自己所做的可惡之事而失去了賞悅的興致。

    這時遠處的樹林間忽然衝出一隻小鳥朝著天空飛去,銀戎心中霎時湧出無比的感慨——自己就好比是那籠中鳥,飛不出這個山水出色的華麗牢籠。

    不過仔細想想,這種說法似乎也不太對。自己是因為意外而受困於這不見世人的深谷中,並非由於被坎里或者是這村子裡的某個誰囚禁。因此,排除掉腳傷的微小障礙,在基本上,銀戎的人身與行動,應該都可以算是自由的……

    想到自己的處境並非是差到完全無路可走,想到那個和自己一樣可能有著相同境遇的徒達教授,銀戎就覺得自己好像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小希望——徒達教授那麼厲害教了村民不少事,一定也有可以讓自己離開這裡的方法。

    靈感乍現的銀戎此時有了新的主意,他緩身下床穿上鞋子、穿上有著荷阜爾族色紋的傳統服裝,將桌上的餐點打包好帶在身上,因為他決定今天一定要去找徒達教授。

    走出了房間,銀戎發現坎里根本就不在屋裡。這樣也好,反正他們的關係被他搞得如此糟糕,就算碰面也只會怒目相向而已,不在反而省事多了。

    可惜的是,弗里夫也不在附近,看樣子是被坎里騎走了。儘管如此,銀戎仍堅持去找徒達教授,而徒步前去那裡便成了唯一的方式。為了以防腳踝的負擔過大,他在出門前、也順道帶上了那根坎里之前為他製作的柺杖。

    憑藉著成年禮當天依稀的記憶,銀戎踏上那個尚不確定是否為目標方向的路途。雖然他已盡量視自己的腳傷負荷而緩速行進、並作適時的停歇休息與補充食糧,然而看到眼前那團蔥鬱之林的背後,還有一片延伸得彷彿無邊無際的壯闊原野,心中就有一股好比是那原野一般巨大的無形壓力籠罩著自己……銀戎覺得身心都夾帶著令人消沉的疲累,可是他絕對不能放棄,尤其當他都已經走到了這一地步了。

    無法計算究竟走了有多久,僅能利用太陽的位置大略地估測此刻的時間。好在今天行經的流雲偶爾遮蔽著刺眼的熾光,不然高掛在頭頂正中央的豔陽要叫人如何消受!

    撇開迢迢的步行路程不說,在這沿途之中眼睛所招攬到的天色變幻、耳朵所盛裝到的青林召喚、毛孔所擷取到的涼風灌注……每一種感官神經,無不被那大自然的奧妙存在給激靈而醒覺,讓這一趟艱澀辛苦的路程,賦予一層甘美微醺的撫慰。

    當腳下那個集中濃縮的影子又開始朝著特定方向逐漸拉長時,銀戎終於看到了一塊熟悉的大平地,平地邊緣某一聚落的房子,就是他在儀式當天所看到徒達教授的出現之處,也就是村長大人的住家。

    銀戎很慶幸自己沒有記錯,假如徒達教授曾現身於此,那就表示村長跟他的交情不錯,一定可以間接得知他的住處在哪裡。於是銀戎撐著柺杖抬著自己那已有些浮腫無力的雙腳,一步一步地慢慢跛行向前。

    一邊敲著大門銀戎一邊心想,倘若要向村長大人尋人勢必得先客套問候一下,可是他又不曉得要跟那種地位崇高的人物聊些什麼,搞不好語言還不通呢!一想到這兒,敲門的動作便因為遲疑有了停擺的傾向。

    正當銀戎游移著該不該這麼魯莽來打擾時,木門就從另一頭被打開了。不過此時出現在眼前的,並非那位令他不知該如何啟齒的村長大人,而是他正好想要請示的徒達教授。

    「啊、您好,徒達教授……」

    面對欲找尋的人物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站在自己的前方,銀戎反而有點被嚇到。

    徒達教授的臉上同樣也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是坎理的……同伴?」

    「呃、我的名字叫銀戎……」雖然不怎麼希望大家都以坎里的同伴稱呼他,不過現在似乎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銀戎直截地說明自己的來歷,懇請對方能夠跟自己聊一聊。

    徒達教授倒也很大方,他請銀戎進到村長的屋子裡,態度自然得彷彿這裡就是他家一樣。該不會他是跟村長住在一起吧?銀戎縱使有所疑惑,也不便過問人家的私事。

    ※                                       ※

    「……所以我是想說,既然徒達教授跟我一樣都不是本地人,那麼您可以提供我一些如何離開此地的意見或方法嗎?」

    不想拐彎抹角,銀戎直接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意圖。

    徒達教授並無立即回應他的問題,只是同他一起坐在家具簡潔的客廳中、對著窗外明媚的晴空沉默了良久,在精緻的木造椅因為吸附身上的體溫而逐漸變得溫暖時,徒達教授這才緩緩地將眼光收回,沉穩的舉態帶有一點不容忽視的威嚴。

    「憑什麼你會認為我有離開此地的方法?」他反問銀戎一句。

    「憑什麼?您看起來德高望重又博學多聞,而且還教了村民不少事,所以我想您一定有研究過如何離開這裡的辦法。」銀戎很直覺地就這麼回答。

    「憑什麼你會認為我會去研究離開這裡的辦法?」他又回問了一句。

    「難道您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嗎……」銀戎為他的問法感到疑惑。「徒達教授?」

    「我曾研究過這裡的山水景觀,也研究過這裡的人文習俗,我研究了很多有關於這裡的一切,但我從沒有想過去研究要如何離開這裡。」徒達教授認真而又慎重地回答。「銀戎,雖然一開始我跟你一樣都是因為意外而落入這個村莊,但是我因為好奇而想多待在這裡一些,後來因為了解而不想離開這裡,我想永久留在此地生活老去直到壽終正寢。所以,在我這裡,你是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與辦法的!」

    「怎麼會這樣?」銀戎實在難以相信這種說法,情緒因為期待落空而顯得有點激動。「為什麼?為什麼您不想離開這兒呢?這兒根本就不是我們的那個世界呀!」

    「那你為什麼那麼想要離開這裡呢,銀戎?」徒達教授冷靜地面對銀戎的質疑,「你喜歡這裡的青山綠水,也喜歡這裡的親善人民不是嗎?這裡應該是你在現實生活當中一直希望能夠到達的境界不是嗎?況且你不是跟坎里宣誓結盟了嗎?既然立下了盟約,不就應該要彼此扶持互相照應嗎?你怎能又有想要離開的念頭呢?」

    說到坎里,這才是銀戎真正想要離開此地的主因。什麼宣誓結盟的,根本就是把他當作女人一樣的對待,他才不想為了這種荒謬的習俗而一直被束困在這裡。

    「我的確是喜歡這裡沒錯,可是我並不屬於這裡,總有一天我還是得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在這期間我是可以配合這村子裡的奇怪規定,但是我絕對無法容忍要我跟男人一起作什麼結盟的——」

    「銀戎先生,」徒達教授忽然用敬語打斷他,那種口氣聽起來讓人打從心底感到徹底的膽顫不安。「我並不是想袒護誰,但我認為問題是出在你的身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