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杯開水(上)

    翌日，聯合未來學府迎來了一個典型的平靜午後。陽光透過「天樞」生態穹頂的過濾，化為最溫和的光線灑滿校園。新生阿飛正拿著電子地圖，像個遊客一樣在校園裡閒逛，試圖搞清楚教學樓、食堂和圖書館的相對位置。他那身樸素的衣著，在來來往往身穿各色華麗制服的學生中，依然顯得有些另類。

    而在「星際酒吧」裡，阿雅正在為晚上的營業做準備。她擦拭著每一個酒杯，將它們碼放整齊，動作專注而優雅。但她的心思，卻飄到了那個代號為「造物者的棋子」的少年身上。

    一個新的棋手入場了。這意味著牌局變得更加複雜。「使徒」的命令很明確：觀察，查明目的。這對她來說並不難，難的是，這個阿飛住得離鐵風鈴太近了。鐵風鈴是學府裡為數不多的、連她都看不透的人(聯合未來學府十大不可招惹人物排行榜！NO.3   鐵風鈴)。這兩個變數湊在一起，讓她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正思索著如何不動聲色地開始自己的觀察任務。

    就在這時，酒吧門口的風鈴輕響，袁尚走了進來。

    「給我一杯特別的」一個略帶輕浮的聲音響起。

    阿雅將長髮高高束成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緻的側臉。動作行雲流水，調酒壺在她手中彷彿有了生命，上下翻飛，劃出炫目的銀色弧光。每一次搖晃、攪拌、傾倒，都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和力量感。

    阿雅將酒杯輕輕推到袁尚面前，嘴角掛著一絲公式化但依舊迷人的微笑。

    「袁尚少爺，您的『金色孔雀』。」

    袁尚接過酒，眼神卻一直在女孩身上打轉，語氣輕佻地說：「阿雅，今天還是這麼漂亮。要不要考慮跟我享受榮華富貴，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我可以包養你，每月給妳這裡十倍的收入，只要妳願意專屬與我。」

    阿雅的女孩眼皮都沒抬一下，一邊擦拭著手中的玻璃杯，一邊淡淡地說：「多謝袁尚少爺厚愛，不過我喜歡這裡的星星。」

    一句話，不軟不硬地堵了回去。袁尚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哼一聲，悻悻地走開了。

    阿飛坐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假裝看著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

    「看夠了嗎？新來的。」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飛嚇了一跳，才發現阿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正用一雙清澈而銳利的眼睛打量著他。她的目光像是高精度的掃描儀，讓阿飛感覺自己從裡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

    「我……我第一次來。」阿飛有些結巴地說。

    「看得出來。」阿雅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你身上的味道，出賣了你。C-32摺疊公寓，三號營養膏，還有……直系軍工廠的機油味。看來你為了進這所學校，沒少打工啊。」

    阿飛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沒想到自己隱藏得最好的貧窮和窘迫，在這個女人面前，竟像寫在臉上一般清晰。

    「想喝點什麼？」阿雅沒有繼續追問，將一本電子酒單推到他面前。

    阿飛掃了一眼，上面的價格讓他心驚rou跳。最便宜的一杯基礎合成酒，都要5個學分，夠他吃一頓特價營養膏套餐了。他猶豫了半天，指著酒單最末尾那個選項，小聲說：「就……就要這個吧。」

    阿-"雅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裡寫著：【白水，1學分】。

    空氣彷彿凝固了。周圍幾個偷聽的學生發出竊笑聲。來星際酒吧點白水，這絕對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阿飛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阿雅卻沒有笑。她深深地看了阿飛一眼，收回酒單，轉過身去。片刻之後，她端著一杯流光溢彩、顏色夢幻的雞尾酒，放到了阿飛面前。

    酒杯中，藍色的液體如同深邃的夜空，幾點銀色的碎冰點綴其中，宛如星辰。最上方，漂浮著一片鮮紅的漿果，像一顆剛剛誕生的熾熱恆星。

    「這……我點的是白水。」阿飛愣住了。

    「這是我的特調，」阿雅靠在吧台上，雙臂環胸，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名字叫『初生牛犢』。今天我請客，就當是歡迎新朋友。」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不過我很好奇，一個連喝酒都要算計學分的人，是哪來的勇氣，敢走進這個地方？」

    阿飛的心猛地一跳。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絕不僅僅是一個調酒師那麼簡單。她的敏銳、她的試探，都充滿了深意。

    他端起酒杯，學著周圍人的樣子，輕輕抿了一口。

    一股奇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初入口是烈酒的辛辣，像一頭橫衝直撞的小牛，充滿了不顧一切的莽撞。但隨即，一股清新的果香湧了上來，中和了那份辛辣，帶來一絲意想不到的甘甜。最後，是幽幽的薄荷味在喉間回蕩，清涼而悠長。

    這杯酒，像極了他自己此刻的人生寫照——莽撞地闖入一個未知的世界，帶著一腔熱血和對未來的渺茫希望。

    「好喝。」阿飛由衷地讚歎道。

    看著阿飛臉上那份純粹的驚喜，阿雅的眼神柔和了幾分。就在這時，她耳廓裡一個微不可見的通訊器傳來一陣極輕微的電流聲。

    【使徒：目標已出現。代號『麻雀』，資助者『造物者』。評級：潛力高，變數大。你的任務，接觸，評估，並在必要時提供引導。】

    阿雅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造物者」？那個和「使徒」同屬一個層級，卻行事風格迥異的神秘存在？竟然也開始在學府佈局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阿飛身上。這個看起來有些寒酸、眼神卻很乾淨的男孩，就是「造物者」選中的棋子？

    有趣。

    「既然是新朋友，那就得有個見面禮。」阿雅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星空下綻放的曇花，讓阿飛一時看晃了神。「我這裡正好缺個打雜的，負責收收杯子，擦擦桌子。每周一、二、四、五的晚上，時薪15學分，幹不幹？」

    時薪15學分！

    阿飛的眼睛瞬間亮了。這可是廢品回收的好幾倍！而且還能完美完成「造物者」的任務。

    「幹！當然幹！」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很好。」阿雅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張黑色的卡片，「這是你的工作證，以後憑這個進來。不過記住了，在這裡，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不該問的……更別問。」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阿飛鄭重地接過卡片，他知道，這張卡片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張通往學府更深層世界的入場券。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阿雅問道。

    「我叫阿飛。」

    「阿雅。」她簡單地自我介紹道，然後話鋒一轉，「阿飛，你相信命運嗎？」

    阿飛一愣，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他想了想，答道：「以前不信，覺得命運就是那些大人物寫好的劇本，我們只是跑龍套的。但現在……」他看著手中那杯「初生牛-犢」，「我有點想親自試試，能不能給自己加點戲。」

    阿雅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

    她沒有再說話，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阿飛則坐在角落，慢慢地品著那杯酒，一邊觀察著酒吧裡的人來人往，一邊消化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就在他答應為阿雅工作的同時，遠在另一處的神秘空間裡，兩段信息流正在交匯。

    【造物者   TO   阿飛：任務進展順利。初步人際網絡已建立。獎勵學分已發放。下一階段任務待命。】

    【使徒   TO   阿雅：評估報告？】

    阿雅看著吧台對面，那個正笨拙地學著其他學生，試圖表現得不那麼土氣的阿飛，嘴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微笑，無聲地回復道：

    【評估報告：他不是麻雀，他想當雄鷹。】

    夜色漸深，星際酒吧的客人也漸漸散去。阿飛喝完了最後一口酒，起身準備離開。

    「喂，菜鳥。」阿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阿飛回頭。

    「明天開始，準時上班。」阿雅對他揮了揮手，「還有，提醒你一句，這間酒吧，周三、周六、周日，我不在。」

    「那你去哪？」阿飛下意識地問道。

    阿雅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神秘和一絲……危險。

    「我去見這片星空，真正的主人。」

    金句：在這座用情報和謊言調製的地下酒吧裡，每一杯雞尾酒，都可能是一份盟約，或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