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1)
薄荷糖(1)
那个改变一切的吻,发生在周六晚上十点二十三分,在楚代柔送储慧回家的路上。 “楚代柔,”她这样在他耳边唤他,声音比平时软糯,带着酒精浸泡过的甜腻,“好漂亮……" 然后她就吻了他。 不是孩童时期玩过家家时那种敷衍的碰触,而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温度和湿度的吻。楚代柔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三秒钟,或者更久,储慧的头低了下去,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因为这个吻,一切都变了。 楚代柔和储慧是青梅竹马。 储家和楚家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对门,储明和楚志玟是大学同学,两人毕业后一起进了设计院,后来又阴差阳错买了对门的别墅。她们常说这是天定的缘分,每次聚餐喝到微醺时,总要半开玩笑地说要给孩子们结个“娃娃亲”。 储慧总爱光着脚穿过铺着柚木地板的走廊,像一阵小旋风,撞开楚家的大门。她来找那个被阳光浸泡的“洋娃娃”——她喜欢这样叫楚代柔,因为他有瓷白的皮肤和琥珀色的眼睛,睫毛长得能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 那年的夏天特别热,有一次她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膝盖磕得鲜血直流。 楚代柔正坐在飘窗边搭积木,听见声响转过头,手里的红色积木“咚”地掉在地板上。他看见储慧的膝盖在流血,而她居然在笑,阳光穿过她缺了颗门牙的齿缝,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小块晃动的光斑。 楚代柔没见过这么多血,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哭着喊mama。楚志玟闻声赶来,一边给储慧消毒一边笑着对楚代柔说:“小慧皮很实,将来肯定能保护你的。” 第二天清晨,他发现家门口多了一块软垫,是楚志玟连夜钉好的。 楚志玟揉着熬红的眼睛说,“唉,谁让小慧喜欢来我们家呢,总不能再让她摔一次。” 那块褪了色的蓝格子软垫成了她们童年的见证。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迟早会在一起,连双方母父都习以为常地看着两个孩子同进同出。但她们始终只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周日早晨,储慧觉得楚代柔有些不对劲,出门的时候,他罕见地没有和自己拌嘴,反而是急匆匆地坐进车里,连招呼都没和她打。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楚代柔都找借口不和她一起上学,不再在数学课上和她比赛解题,甚至当目光在学校的走廊上相遇时,他都会迅速移开。 这些年她习惯了楚代柔往自己跟前凑,楚代柔的忽然疏离让她有些难以适应,一直都是打打闹闹的状态,两人也没有吵过架。 是因为青春期到了吗? 储慧感受到一阵无力,她发现自己不了解楚代柔,一切都太理所应当,她没有为学习以外的事情付出过努力,以至于她无法回忆楚代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直到她写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教室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头顶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她看了眼手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这是最后一科了,考试结束之后,楚代柔会拉着她回楚家打游戏打到凌晨,等她们困得不行,就躺在地毯上睡觉。 她要去问问楚代柔具体情况吗?想到这里,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试卷开始变得模糊。 储慧听到了蝉鸣声,还有远处cao场上传来的嬉闹声。 直到这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了。 她站在一片湖边,湖水碧绿,倒映着岸边的柳树。她低头看去,发现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字条,密密麻麻的字迹被水浸湿,墨迹晕染开来。她想伸出手去捞,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湖中。 湖水冰凉刺骨,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试卷在她周围漂浮,像是一群白色的鱼。她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看着自己慢慢下沉。 “同学,醒醒。” 储慧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课桌上,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不认识的同学在打扫卫生。草稿纸被她压在胳膊下,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我们这要锁门了,”一个女生对她说,“你睡得好沉啊。” 储慧慌忙收拾东西,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走出教室时,她看了眼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 教学楼下的梧桐树下,楚代柔正站在那里。他低着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