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母亲在世时，林霖也曾一家三口生活过一段时间，海城的风很大，阳光普照但却不热，与西城截然相反。

    以前他时常在岩礁周围观察海浪运动的轨迹，海城的海一向平静，不时有几艘汽船晃晃悠悠地漂在海面上，天色好时，海上到处耀眼无比，从远处呈现出渐变的碧绿色。

    在浴缸里一直泡到身体发冷，嘴唇发紫，他一直觉得这样有种病态的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故乡的海，流水淙淙，泡到尸体腐烂也无人打扰。

    “林霖，你洗完了吗？”

    ……

    “砰、砰。”她敲门。

    “快了。”林霖应着，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念头不断往他脑袋里钻，一些在梦里发生的片段，模模糊糊地飘过他的脑际。

    “还好吗？”

    “嗯。”

    林霖从浴室里出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湿透的发端还在滴水，在夜色中显得很怪异。

    “我肚子饿了。”方落雯去厨房烧水，打算泡方便面吃。“你要不要？”

    “嗯。”

    他的脸色和她单独待着的时候，总是更平易近人一些。房里的灯光很暗，厨房的玻璃恰好反射到身后的光影，他一动也不动躺在沙发上，眼皮沉重地闭合在一起，看上去满脸的心事重重，事实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对了，今天白天给你送水的那个女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林霖摇摇头，没有望见她那双充满热切希望的眼神。得到这样的回复，她依旧感到困惑，因为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试探了。她只是想知道，林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弓着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具散发着沉沉的死气的rou体。

    “看够了么？”

    然而，这次换做方落雯沉默不语。

    “吃完了就去睡觉，我洗碗。”

    “哥……”她忽然毫无顾忌地说道。

    林霖愈发觉得今日的她与往常不太一样，那声“哥”说出口了，又好似没说，浮在空气中飘飘荡荡，让人感觉十分不真切。

    “听爸说，这次月考结束，你要回海城一趟，能不能带我一起？”

    “你没事去海城干嘛。”

    “我想去玩玩。”

    “那边昼夜温差大，你带好外套。”

    “嗯嗯，谢谢哥。”

    方落雯的心跃动着，各种情感的元素渐渐浮现又渐渐浸透在暗影里。

    “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初二那年，你从海城转学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林霖多少不懂得她的心情。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是他的meimei，这是既定的事实，不论如何也无法改变。

    “我真傻。”方落雯轻声嘀咕着，她已准备好迎接他半真半假的回答，可他偏什么都不说。她嘲讽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许在那之前和他对视过的无数个瞬间，都被他视作秘而不宣的理所应当吧。

    方落雯故意不看他的脸，她下定决心想要靠近他，任何卑劣的行为她都在所不辞。

    她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他正在洗碗。此时此刻，心跳得最厉害的竟然不是方落雯，而是林霖。

    小猫一般黏糯的触感，轻贴住他的后背。方落雯的脸颊一味期盼着能触碰那副宽阔的脊背，陶醉在深不见底的欲望之海里。

    “怎么了？”林霖的声音显得格外克制，惯常冷静的他即使内心再不平静，外表也尽量表现得与平常并无二致。

    “抱一会，哥哥……”

    “抱够了就去睡觉。”

    方落雯看到他对自己一点也不抗拒，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兴。

    “那，晚安。”

    “晚安。”

    她细细感受着自己渐渐泛红的脸颊，窗外的树干因为大风剧烈地摇晃着，透过枝叶可以窥见隐约的星光，她闭上眼，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他的笑意。

    父亲因为出差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她心里十分明白，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她对他的幻想从来都交织着一种狡猾的欲望，尽管这是一种有悖人伦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只要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她都愿意去触碰那些侥幸。

    另一边的房间里，林霖正在整理着白天方落雯给自己拦下的情书，里面有一封落款为“张叙”的信封格外刺眼。

    是隔壁班的那个张叙么？带着一丝疑惑，他打开信封，竟然是一篇洋洋洒洒的表白信，写给方落雯的。

    纸的背面赫然写有一句回复：

    谢谢你哦，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