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决定

    晚上下班时间。

    傅承州换下制服，拎着背包走出警署，远远便看到路边一辆高调至极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

    车窗降下，一张漂亮的脸探了出来。

    “承州！”

    玛丽扬起手，笑得明艳动人。

    她今天特地打扮过，穿着香奈儿最新季礼服，脖颈上是一条细细的珍珠项链，整个人像是夜色中发光的小公主。

    警署门口的同事们见了，忍不住打趣：“哎哟，小傅，福气啊，女朋友开劳斯来接，啧啧，人生赢家了。”

    有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到时候请咱们喝喜酒！”

    傅承州淡淡一笑，没解释什么，只抬手跟同事们挥了挥，径直走向车子。

    劳斯莱斯缓缓启动，驶入曼谷的夜色中。

    一上车，玛丽兴奋地抱着他的胳膊，笑着念叨：“承州，我今天发现了一家很棒的酒店，咱们订婚宴可以在那里办。还有，mama说给我们买一套市中心的别墅作为新婚礼物！等你休假，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傅承州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沉默片刻，才开口。

    “玛丽，不订婚了。”

    玛丽笑容一滞，愣住了：“……什么？”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

    傅承州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我要接一个卧底任务。短时间内不会考虑订婚的事。”

    玛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卧底？！”

    她几乎尖叫出声，“你疯了吗？！那是玩命的事啊！”

    傅承州仍旧平静，只是握着膝盖的手微微收紧。

    玛丽急了，扯着他的衣袖：“承州，不要去！你要是想升职，想立功，告诉我，我可以动用我家的关系，让你直接当队长，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傅承州闻言，眼神微微冷了下来。玛丽平时什么都好，但有时候这幅“财大气粗”的做派让他很是不舒服。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够用钱去衡量。

    他烦躁的别过头：“玛丽，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钱摆平的。”

    玛丽脸色一白。

    她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承州……”

    她哽咽着，伸手想要抓住他，“你别去，好不好？我怕你回不来……”

    傅承州却缓缓推开了她的手。

    “这是我的决定。”

    玛丽咬紧了牙关，眼圈通红，呼吸急促，情绪终于失控：

    “好啊！你要去就去！”

    她怒吼着，“你去送死好了！你去，那我们就分手！”

    司机尴尬地从后视镜偷看了一眼，不敢吭声。

    傅承州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争辩，没有解释。

    片刻后，他冷静开口：“停车。”

    玛丽咬牙切齿地命令司机：“开门。”

    劳斯莱斯缓缓停靠在路边，车门无声弹开。

    傅承州提着背包，利落地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刹那，劳斯莱斯呼啸着离去，只留下傅承州在原地。

    街道空旷，偶尔有破旧的摩托车轰鸣而过，带起一阵油烟味。

    傅承州站在马路边，抬头看了看远处晃动的公交车站灯箱。

    他没有叫车，只背着包，迈步走向公交车站。

    十分钟后，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

    傅承州投了几枚硬币，坐在靠窗的位置，背靠着椅背，长长呼出一口气。

    夜晚的公交车里很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窗外是一片破碎的霓虹与夜色交织的城市。

    他靠着窗，闭上眼睛。

    玛丽那样养尊处优，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子，是理解不了他禁毒的决心的。

    思绪，在黑暗中翻涌。

    记忆像潮水一样漫过来——

    在他8岁的时候，家里也是个富庶家庭，父亲白手起家，有一间公司，三个工厂，生活过的很不错，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竟然染上毒瘾，赌博，家里所有的财产变卖，他一下子从小少爷，变成了个穷光蛋，母亲忍无可忍，与父亲离婚，就这么丢下了他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染上毒瘾的父亲整天彻夜不归，回家时满身臭味和烟味。

    有一次发起疯来，把傅承州锁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爷爷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蜷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从那时候，他开始害怕黑暗，害怕那种狭小封闭的空间。

    后来，父亲彻底失控，吸毒发狂，失手杀死了爷爷。

    奶奶抱着他，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父亲清醒过来后，知道自己失手杀了爷爷，蹲坐在楼顶，自责得发疯。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纵身跳了下去，摔得血rou模糊。

    傅承州曾经恨过，也怨过。

    他下定决心做一个缉毒警察，一定要铲除那些该死的毒贩：

    毒品毁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

    他低头，握紧拳头。

    ——所以他绝不会后悔。

    哪怕这一趟，他真的回不来了。

    哪怕是死。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来更多家庭的完整与安稳。

    那么这一切，都值得。

    傅承州回到家，水果店门口的招牌灯已经熄灭。

    傅承州拎着背包，慢慢走到家门口。

    街道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低哑的狗吠声。

    老旧的卷闸门半拉着，店里昏黄的灯光透出来。

    奶奶弯着腰，正在费力地把剩下的水果一筐一筐往里搬。

    傅承州站在门口，看着那道单薄佝偻的背影，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眼眶一阵发热，他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快步上前。

    “奶奶，我来。”

    他轻声说着，接过奶奶手里的水果筐。

    奶奶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熟悉的慈爱笑容。

    “怎么没跟玛丽一块回来？”

    傅承州顿了顿，低头把水果摆好，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奶奶，我跟玛丽分手了。”

    奶奶的动作微微一滞。

    傅承州抬头看着她：

    “我决定去做卧底。”

    他咬着后槽牙，“我要亲手，把那些毒枭绳之于法。拯救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家庭。”

    空气沉默了几秒。

    奶奶静静看着他，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沉甸甸的心疼。

    傅承州心里一紧，以为奶奶要劝他放弃。

    可奶奶只是放下手里的水果筐，慢慢直起腰，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傅承州愣住了。

    奶奶的手抚摸他的脸。

    “奶奶知道你心里有数。”

    她的声音很温柔：“你是我带大的，奶奶相信你，支持你。”

    傅承州喉头一紧，鼻子酸得厉害，差点没绷住。

    他低头抱住奶奶，像小时候一样，肩膀微微颤抖。

    奶奶拍着他的背，轻声叮嘱：“承州啊……别怕，咱们是好人，好人不会被老天爷轻易丢下的。”

    傅承州闭着眼，喉咙guntang。

    有奶奶的支持，这一刻，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即使前方是深渊，是黑暗，是九死一生，他也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