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疯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陆濯不想和她争执，只哄她似的：“好，好。那我下回问了你，再回绝掉。”

    他这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宝珠怒火中烧地望着他这张斯文秀美的脸庞，想掀开他的皮，看看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你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我与你动气发火，你只当玩笑话，”她的怒意在他眼里算什么？闲暇时的逗趣？宝珠后退两步，“你分明答应我，什么事都要先问我，如今又替我决定好……”

    陆濯委实没明白她发作的缘由，严肃了些：“平日里府上的meimei要与你出去玩，你都避之不及。李贞送来的请帖，你断不可能前往。”

    “这不一样，”宝珠一股脑儿道，“倘若我非要去呢？”

    这话让陆濯没由来地笑了声，往日温润的眉宇此时浸了些不屑与冷意：“那地方有什么可游玩的，什么阿猫阿狗也只得你去一趟，眼不见为净。”他话语中对李贞一干人是极看不上的。

    宝珠心尖酸涩：“你看不起她？可我还不如她的家世……这倒难怪了，难怪你当初听旁人奚落我，一言不发。”

    “薛宝珠。”旧事又要重提，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陆濯连名带姓地唤她，书房里的白蜡在消融，他的脸上也不见笑意。

    庭院寂寥，房门外，传来下人怯怯的嗓音：“世子，世子妃……可要人伺候……”

    上回宝珠与陆濯吵架受了气，下人们被罚了月银，此时不敢当没听见这动静，只好悬着心来打岔。

    “都滚远些。”陆濯难得对下人们恶语相向，凑到宝珠身前欲要和她理论，宝珠却也张了口：“不许走！不许，都给我候着。”

    书房里的氛围更诡谲，烛火爆开一声轻响。

    陆濯垂眸凝着宝珠，她朝外头训完话，转而望向他：“这些下人都听命于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因此处是你家。我被你强娶过来，没有一个人敢帮我，我每日一举一动，尽数传到你耳朵里，旁人分明给我递的请帖，下人们也理所当然地替我交到你手上……我做过什么主，在你眼里我岂止不如李贞姑娘，我恐怕和这些侍女没区别！”

    吵吧，刚好了没几天又要吵，她说的话也越发尖利起来，陆濯喜怒难辨：“我何时说你不如李贞？若不是你总想着跑，我岂会将你看得这样紧。”

    “借口，撒谎！”宝珠的眼眶红了，倔着脾气不肯让眼泪落下来，“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欺负我。”

    “那赏荷宴有什么稀罕，无非是一群人凑在一块儿看戏闲话，你不是最讨厌这场合？就为了这事要与我闹……”

    “你是怕我遇到当日那些欺负我的人，”宝珠明白过来，“可是，罪魁祸首不就是你？”

    如今再提这事，她已经不像去年那般难堪，与之相比更多的是一腔真心被践踏的不值得，宝珠怎么也想不通：“你究竟为何要骗我，一骗就是数月，看我苦兮兮在驿馆里节衣缩食、和下人吵架，你很畅快，是不是？”

    宝珠自问和他初遇时十分客气，礼数周全，他若是一时兴起逗逗她也就罢了，大不了待他尽兴，两人解了婚约就此别过，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她的质问让陆濯沉默许久，擅长诡辩的他在此刻竟不想迂回，几息后，陆濯忽而问她：“你喜欢淮羽？为什么喜欢他？”

    淮羽，又是这根本不存在的身份。宝珠恼道：“他会陪我玩，给我解闷，也不会看不起我！”

    “镜花水月，也值得你念念不忘。”他懒得再掩饰恶劣的一面，眼尾蓄了些对“淮羽”的讥讽，玉面之下，不过败絮。

    他开口的语气尚且轻柔，“我当初问过你，太子府的下人是奴籍，你竟也愿意嫁过来，毫不嫌弃，宝珠，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

    “和你有什么干系，我本也不是非要嫁到国公府里来。”

    陆濯又笑：“你问我为何骗你，不是因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从李贞那处听说了一二，我自小如此，遇见你时也不例外。”

    “你很好，只可惜遇到了我，我和淮羽一点儿也不一样……”陆濯不大想说这些，吃自己的醋未免太离奇，可他偏执地认为宝珠是特殊的，既然她口口声声喜欢他，就不能只喜欢那个用谎言堆砌出来的幻想。

    无论他做什么事，在爹娘那里都不会有多余的回应，冷冰冰的相处着。陆濯受够自欺欺人的亲情了，他可以用虚伪的假象应付旁人，却不甘心在宝珠身旁还要患得患失。

    “你听到一个下人是奴籍都不在意，在棋楼里见了我，却全然没想过走到我身边来。”

    “我为什么要走到你身边？”宝珠忍着嫌弃，“走到你身边，你就替我施舍几句好话？”

    陆濯抬起手，抚摸她半干的长发，下了结论：“你不喜欢我，淮羽和我，你只会选他。”

    宝珠听到这里，彻底失去了争执的欲望，她也平静下来：“你已经疯了。”

    不知他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别过脸，任由陆濯紧紧抱着她，两人凑得那样近，身形依偎，气味沾染，陆濯什么也没做，只是满足地喟叹：“无妨，你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吵架也好，动手也罢，我们不会再分开。”

    这些病态的呢喃让宝珠气急，他好起来让人无法抗拒，体贴入微，可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沟通的掌控欲，让她又烦又怕，宝珠眨了下眼，泪珠滑落：“你这个疯子，活该你爹娘不亲近你。”

    心心念念的枕边人说出这种话该有多诛心，这本就是陆濯的痛处，他亦愣了许久，而后只是不断道：“没关系……没关系……至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